袁隆平:在稻田里延续的科学信仰

“2023年10月,袁隆平创新团队研发的杂交水稻在四川德昌基地创下1251.5公斤的杂交水稻单季亩产世界纪录。今年,袁老师生前念叨的德昌杂交水稻10月又获丰收,虽然天公不作美,但今年预计单季亩产仍超过1200公斤。”湖南杂交水稻研究中心副研究员李建武“十一”还没过完,就往稻田里赶。
　“在袁老师离世前,我们团队已经将杂交水稻的单季亩产纪录推升至1152.3公斤,我们用了两年时间,达到了他生前渴望突破的1200公斤高产攻关目标。”
　从17年前还在大四实习的他被袁隆平院士在田间一眼相中,一直到现在,一年365天,李建武一半以上时间泡在田里。“电脑里长不出水稻,书本里也长不出水稻,要种出好水稻必须得下田。”李建武一直记得袁隆平老师的教诲。
　从一名科学家到一个拥有200多人的科学家团队(袁隆平杂交水稻创新团队),从老科学家为主攻关到老中青科学家接续传承……甘为人梯、奖掖后学,这是习近平总书记2020年在科学家座谈会上指出的科学家精神之一——育人精神。
　“科学家精神”入选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作为世界著名的杂交水稻科学家,袁隆平擎起育人精神的火炬,培育人才、带领团队,一辈子潜心研究杂交水稻,毕生扎根在试验田里,以实际行动诠释了科学家精神的深刻内涵。
　吃饭为大:勇攀高峰,单季亩产攻关从700公斤到1200公斤
　“人就像种子,要做一粒好种子。”袁隆平生前常说的这句话,如今已成为杂交水稻科研团队的精神坐标。2021年5月22日,这位让中国人端稳饭碗的老人溘然长逝,但他留下的不仅是杂交水稻双季、单季高产攻关亩产分别超1500公斤、1100公斤的奇迹,更是“扎根田畴、甘于奉献,勇攀高峰、敢为人先”的科学精神。
　此前,在袁隆平的领衔攻关下,我国杂交水稻高产攻关实现了5轮产量跃升。2000年、2004年、2011年、2014年、2017年,分别实现了亩产达到700公斤、800公斤、900公斤、1000公斤、1100公斤的目标。2018年,袁隆平提出了单季稻亩产1200公斤目标,各地科技人员团结协作、联合攻关。
　2021年10月17日,袁隆平院士去世5个月之后,李建武与同事们将第三代杂交水稻双季亩产的纪录,公斤,创造了新的纪录。
　“我们不断取得新的进展,2023年在四川德昌率先突破水稻亩产1200公斤,实现了袁老未竟之愿。”中国工程院院士、湖南省农业科学院党委书记、杂交水稻全国重点实验室主任柏连阳说。
　在湖南杂交水稻研究中心,袁隆平院士的办公室仍保持着原样:褪色的蓝色工装挂在门后,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写满了稻穗测量数据,日历永远停留在2021年5月。湖南省农业科学院副院长、湖南杂交水稻研究中心党委书记许靖波回忆,院士80多岁时仍坚持每天下田,雨天打赤脚、晴天戴草帽,皮肤晒得比农民还黑。这种“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的执着,激励着团队在他逝世后加速攻关。
　科技为犁:集智攻关,从吃饱到吃好、吃得健康
　“不仅要高产,更要优质、绿色。”这是袁隆平晚年对杂交水稻研究提出的新要求。如今,他的这一愿景正在一步步变为现实。
　为了实现从“吃饱”到“吃好”这一目标,杂交水稻技术正经历着更新换代,不断追求技术突破。拿什么来突破?靠集智攻关、团结协作的协同精神!“杂交水稻并非我一个人的成绩,而是整个科研团队的成就。”这是袁隆平常挂嘴边的一句话。
　“袁隆平科技创新精神永不过时,激励着我们始终集智攻关,不断开拓创新。”柏连阳介绍,杂交水稻全国重点实验室围绕杂交水稻重大新品种培育这一核心任务,重点攻关培育突破性杂交稻新品种、解析杂种优势形成的分子基础、第三代杂交水稻研究等。
　作为第三代杂交水稻的明星品种,“叁优一号”取得了稻谷产量和品质的双重提升。2021年,“叁优一号”在湖南衡南基地亩产936.1公斤,实现双季稻周年亩产1603.9公斤,刷新杂交水稻世界纪录;更令人称道的是,“叁优一号”颗粒饱满、色泽透亮,饭粒油亮、香味浓郁、软糯回甘。今年7月21日,在农业农村部种业管理司发布的国家农作物优良品种推广目录中,湖南杂交水稻研究中心选育的“韶香100”入选苗头型品种。许靖波介绍,作为该中心选育的高档优质镉低积累晚稻品种,“韶香100”凭借其浓郁香气和优越口感,深受市场青睐。该品种2024年通过国家审定,2025年就在湖南、江西推广近48万亩。
　“一粒种子藏世界,天命之年攀高峰。”这是杂交水稻全国重点实验室副主任赵炳然50岁时,老师袁隆平给他的亲笔题字。赵炳然团队培育出的,不只是一个“高产又优质”的稻米品种,也是对老师袁隆平“既要产量,更要质量”育种理念的深切回应,更是对其带领团队不懈努力、勇攀高峰的期许。
　稻米重金属污染治理是一项“世界性难题”。赵炳然选择的就是这样一条登山之路。“2016年开始有突破;2017年发表了文章,袁老师当时给这个技术取了个名字——亲本去镉技术,跨出了第一步。”赵炳然回忆说。
　在江西省萍乡市湘东区,种粮大户黄振波今年种了200多亩镉低积累水稻“臻两优8612”,今年亩产种得好的田块湿谷达1500多斤,相比普通杂交稻每亩增产200多斤。“国庆假期刚收割完,‘臻两优8612’的口感不错,比普通杂交稻好吃。”黄振波自信地说。
　传承为脉:“种子精神”,从国内传播到全球影响
　禾下乘凉梦,自有后来人。
　“我有着一个梦,埋在泥土中,深信它不同。光给了它希望,雨给了它滋养,它陪种子成长……”这是袁隆平作词、入选第七批“中国梦”主题新创作歌曲《我有一个梦》。
　在湖南农业大学,每年新生入学,一场别开生面的思政课就从《我有一个梦》开始。
　对于湖南农业大学的学子而言,“隆平”二字成为无处不在的精神印记。2022年5月20日,学校将农学院所在的第十二教学楼正式命名为“隆平楼”。
　在西南大学首届“隆平试验班”,白宸宇等40名学生经过百里挑一的选拔进入了他们仰望已久的班级。在2024级“隆平实验班”本科生选拔通知中,选拔目的清晰了然:弘扬杰出校友袁隆平先生“追求真理、敢为人先的创新精神……努力为国家培养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的高水平创新人才”。
　这样的传承不仅出现在校园,更出现在实验室和田间。
　今年9月底,全国唯一经袁隆平院士授权命名的科学园区——成都市郫都区东林村袁隆平杂交水稻科学园,试验田内一派繁忙。田埂上,来自各地的学生正在上一堂生动的“田埂上的科学课”。
　当天,一批特殊“客人”也慕名来到园区学习——陕西省汉中市镇巴县的60余名高素质农民,他们专程参加种稻致富模式现场观摩会。
　袁隆平的杂交水稻覆盖全球梦,后继有人。2015年,23岁的赵梦熙进入湖南杂交水稻研究中心工作,她一直记得袁隆平重视杂交水稻国际推广的种种细节。“以前只要中心举办国际培训班,袁老师都会亲自给来自各国的学员颁发结业证书。”
　学员的受益跨越国际,袁隆平的杂交水稻对非洲许多农民来说成了“救命稻”。2025年5月,袁隆平的非洲学生、冈比亚的穆萨站在自己一手打造的水稻田间,望着沉甸甸的稻穗又想起了那位永远无法忘怀的老师:“袁老师,我们的稻子熟了。”
　穆萨种植的杂交稻基地如今已成为冈比亚首个全机械化水稻农场,种植面积扩大至2000公顷,单位产量达到10.8吨/公顷,是当地平均水平的近3倍。
　2024年,穆萨将一袋自家产出的杂交水稻大米捐赠给隆平水稻博物馆。这袋穿越半个地球的大米,见证着跨越国界的农业合作,见证着一份中非师生之间的情谊延续。
　这样的延续在国内以更多更新的方式在传承。如今李建武下田,多了一些“新玩法”——网络直播种田。37.8万名农民聚集在“李博士教你种田”账号下,潜心学习高产优产的“秘籍”。
　“我们这代人的使命,是让袁老师的精神像稻种一样,在更多人心中生根发芽。”李建武说。作者:张振中 来源:农民日报